《雪国》笔记摘抄
《雪国》川端康成
《雪国》
川端康成
◆ 点评
2023/05/06 认为好看
◆ 一
岛村看得入神,渐渐忘记了镜子,只觉得姑娘在流淌的夜色中漂浮。
这时,姑娘的脸上燃起了灯火。映在镜中的面容不够清晰,不足以黯淡窗外的灯火。窗外的灯火也无法模糊镜中的面容,只是在她的脸上流淌而过,却没能将其照亮。这是冰冷而遥远的光。就在灯火和眸子重叠,瞳仁周围被微微点亮的一瞬,她的眼睛变成暮霭浪尖上飘荡的夜光虫,妖冶而美丽。
岛村看她也像在看一段吸引人的故事。
◆ 二
莫非那流动的暮色,竟是时光流逝的象征吗?
按理,岛村应该先道歉,或者找些借口开脱。然而,虽然女人看都不看他就往前走,他却能感受到,她非但没有怪罪他,而且心中满溢着思念。事到如今,无论再说什么,听起来都有失诚恳,不如就理亏地保持沉默,静静享受重逢的甜蜜。
岛村终日无所事事,对己对物都越发漫不经心,为了找回那份真挚,他经常独自在山中漫步。他在县界的山里流连了一周。
女子看上去出奇地洁净,仿佛连脚趾窝都是干净的。岛村不禁怀疑,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刚看过初夏的群山。
她并没有像艺伎那样将衣摆拖在地上,只穿了件质地柔软的和服单衣,领口抿得规规矩矩。唯有腰带看上去价格不菲,显得格格不入。
岛村放松下来,聊起了歌舞伎的话题。没想到,女子对艺人的风格和动态比他还要熟悉。也许是平日没有人可以聊这个话题,女子说得忘我,举止中渐渐露出烟花女子的做派,待人亲热起来,似乎也知晓了几分男人的心思。
“真讨厌。做梦也没想到你让我帮这种忙。”她噘着嘴走到窗边,驻足眺望了一会儿远山,脸慢慢红了起来,“这里没有那种人。”
“因为我当你是朋友嘛。相知,而不求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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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气啊
岛村也不再顾忌,索性摆出男人的无耻做派来。
2023/05/04发表想法
觉得惋惜又愤愤不平
他们说,分开之后,那些有点喜欢却又没说破的,才总叫人惦念,一直也忘不了。对方还能想起你,写封信来,也是因为这样
2023/05/04发表想法
怎么感觉有点渣
想同她做朋友是真,内心却也越过了友谊的浅滩。
想同她做朋友是真,内心却也越过了友谊的浅滩。
他对她也许抱有一种非现实的看法,就像他观察暮色中映在火车窗玻璃上的女人一样。
不曾亲眼看到的舞蹈,好比天方夜谭,是镜花水月,是天国之诗。美其名曰研究,不过是天马行空的想象。他品评的不是舞蹈家们肢体演绎出的灵动舞姿,而是他通过西文和图片想象出的幻影,就像憧憬不曾见过的爱情一样。
或许他在不知不觉中,把女子当成了西洋舞蹈。
纤巧挺拔的鼻子略嫌单薄,但下方小巧的嘴唇翕动时如美丽的水蛭缠绕,不言语也自有灵动。
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美,不如说是洁净。
“我没什么舍不得的!我真不是舍不得!只是,我不是那种女人,我真不是那种女人。是你说的,那样就长久不了啊。”
她醉得几乎麻木了。
“不怪我,都是你不好!是你忍不住了,是你先动摇了,可不是我!”
她说漏了心事,又似在与欢愉抗争,咬住了袖子。
◆ 三
徒劳
她随口举了几位新作家的名字,大都是岛村知道的。而她却仿佛谈论着遥不可及的外国文学,语调中透着凄凉,好似无欲无求的乞讨。岛村想,自己凭借西洋书籍上的照片和文字,幻想着遥不可及的西洋舞蹈时,大约也是这样吧。
一群孩子把小沟里的冰块抱起来,扔在路上,嬉戏打闹着。大概是冰块碎裂飞溅、闪闪发光的样子,让他们觉得非常有趣吧。
就连方才离开的驹子的房间,似乎也属于那个世界了。他不禁愕然。
下次见到驹子,要劈头给她一句“徒劳”。这么想着,岛村却再次感到驹子的存在是那么纯粹。
“据说,只要看看女人的衣柜,就能知道她的性情。
◆ 四
驹子这种活法,岛村认为它徒劳无益,又悲叹它是渺茫的期盼。但这对她自己的确是有价值的,也充溢在那铿锵的琴音之中。
所谓难过,是对一个过客陷得太深的担忧,还是极力压抑自己而产生的痛楚?莫非她用情至深,已到了这种地步?岛村思忖着,沉默了好一阵子。
“不行!谁知道你还来不来!”
“不,我不愿看到一个人死去。”
这听起来既像是薄情,又像是爱得极深,岛村感到困惑。
“我不进站台了。再见!”驹子站在候车室的窗边,玻璃窗紧闭着。从火车里望去,她好似寒村商铺里一只奇异的水果,被独自遗落在煤烟熏黑了的玻璃箱里。
任它徒劳地载着自己的躯壳前行
那是些断断续续的碎片,是女子竭力活着的象征,使聆听者痛苦,以致难以忘怀。对渐行渐远的岛村来说,这遥远的声音,更徒增了旅途的愁绪。
翅膀是近乎透明的淡绿色,有女人的手指那么长
我没想到送行竟让人那么难受。”
“那太糟糕了。”岛村像是为失约而道歉,又像是哀悼师傅的死。
◆ 五
“不,我才不做那种可悲的事呢!那种给你太太看到也无所谓的信,我才不会写。那样太可悲了!我用不着顾忌什么而撒谎啊。”
“你明白我的心情吗?”
“当然明白了。”
“那你说说看,你说啊!”驹子突然激动起来,追问道,“看,说不出来了吧?净撒谎!你啊,每天过着奢侈的生活,什么都不在意,根本就不会明白。”
请你一年来一次吧。我还在这儿的时候,你一年一定要来一次啊。”
驹子把手掌按在胸脯上。“一边变大了呢。”
“傻瓜。是那个人的习惯吧?只爱抚一边。”
“啊,你真讨厌啊。胡说八道,真讨厌!”驹子陡然变了脸。
这才是她。岛村想起来了。
“下次跟他说,两边要平均点。”
“平均点?要我这样告诉他吗?”驹子温柔地把脸贴过去。
岛村被她吸引着跋山涉水而来,是因为她身上蕴藏着一种深深触动人心的东西。
翌日清晨,驹子仍是早早起来,她说:“我梦到和插花师傅一起打扫这个房间,一下就醒了。”
他终日无所事事,费半天劲爬山却不为了什么,可谓是典型的徒劳。但也正因此,登山又蕴含一种虚幻的魅力。
我说要来,就真的来了吧。”驹子一心重复着这句话,“既然来过了,就可以回去了。我要洗头去啦。”
◆ 六
他那副搓手揽客的模样,简直像个毫无诚意的乞丐
尽管驹子爱他,但存在于他自身的虚无,使他认为这爱是一种美的徒劳。
他既可怜驹子,也可怜自己。他觉得叶子眼中有一种光芒,不动声色地看透了一切。他也因此被这个女子吸引着。
不知为什么,她回去的时候,总喜欢把带来的装琴拨的小匣子、羽织一类的东西留在他房间。
她把这些琐事,还有跑了几家旅馆、宴会的情形如何等,都细细讲给岛村听。
我知足啦。只有女人才会真心爱一个人啊。”驹子红了脸,低下头去。
这书对日本舞蹈界没什么帮助,反倒让他心安理得。做些什么来嘲笑自己,让他感到某种骄纵的快乐。他那可悲的梦幻世界,或许就是这样营造出来的,所以也不必急不可耐地出来旅行了。
秋凉渐至,房间的榻榻米上每天都有小虫死去。硬翅的昆虫,只要一翻身,就再也起不来了。蜜蜂是跌跌撞撞地走一段才彻底倒下的。这死如同季节更迭,寂静地消亡,自然地逝去。然而凑近细看,虫子抽搐着足和触角,样子很痛苦。八叠大的榻榻米,用作这些小虫的葬身之所,未免太宽广了。
她来上酒,端着酒壶站在走廊的阴影里,直勾勾地盯着,眼睛直放光。你喜欢那样的眼睛,是不是?”
哼,谁更轻薄呢?女人啊,不追到手是看不出来的。
岛村感到某种奇妙的魅力,可不知为什么,内心反而燃起了对驹子炽热的爱。
私奔似的带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回东京—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向驹子谢罪,或者,也可以说是一种刑罚。
一个女人,总有办法的。”
“我哪里吹嘘了?怎么一提到她,你就闹别扭呢?也不知是为什么。”
“你是想要她吧?”
“看,你又说这种话。”
你以为我是在说醉话?你把她带在身边宠爱,而我留在这山里沉沦,清净痛快。”
我已经没有新衣服可穿了。每次来找你,我都想穿漂亮的宴会服过来,可是每一件都穿过了。身上这件,还是跟朋友借的呢。你看,我是个坏女孩吧?”
如此看来,她内心定有着难以排解的哀伤
总是徘徊流连在岛村身旁的驹子,骨子里似乎有种清冽,因此她身上迸发出的炽热感情,才让岛村格外爱怜。
五十年前乃至更早的绉纱,穿在身上仍不会褪色。而人的相依相伴,却未必能长久过绉纱
驹子越是痛苦地同他纠缠,他越是自责,觉得自己好似行尸走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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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感觉如果这段话是岛村的主观感受,这也太普信男了。把不肯交出自己包装成一种自爱来逃避吗?
他分明感到寂寞,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。不可思议的是,驹子居然能闯入自己的内心。岛村明白她的一切,她却完全不理解岛村
他分明感到寂寞,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。不可思议的是,驹子居然能闯入自己的内心。岛村明白她的一切,她却完全不理解岛村
就在响着铃音的远处,他忽然看到驹子的小脚,正踏着同样微弱细碎的步子走来。岛村心下一惊,觉得非离开这里不可了。
古旧的屋檐下十分昏暗,倾斜的柱脚甚至有些朽烂了。他仿佛窥视到了房子的内部,世世代代掩埋在雪中,阴暗而沉重。
织女们在雪中专心致志地织布,生活却不似她们织出的绉纱那样清爽明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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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是影射这段感情吧
呕心沥血织布的人早已无声地死去,只留下美丽的绉纱,变成夏季清爽宜人的奢侈衣物,穿在岛村这种人身上。
呕心沥血织布的人早已无声地死去,只留下美丽的绉纱,变成夏季清爽宜人的奢侈衣物,穿在岛村这种人身上。
大概司机知道岛村和驹子的关系,有意无意放慢了速度吧。
“你没看我。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呢?”
是吧?你看。”驹子仍旧欢快地抿着嘴笑,把肩膀靠了过来,“为什么不带我走?天冷了,真让人受不了。”
会有人受伤的!会烧死人的啊!”
你说我是个好女人,对吧?一个无论如何都要走的人,为什么还说这些?你倒是说清楚啊!”
“我哭了很久,回家后也一直在哭。我害怕同你分开。不过,你还是快走吧。你把我说哭了,我是不会忘记的。”
那背影仿佛正被黑暗的山坳吞没
火焰的爆裂声清晰可闻,火舌已近在咫尺,驹子一把拽住岛村的胳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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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极了这段感情啊
一开始,人们四处高声谈论着同样的话题:火灾是电影胶片着火引起的啦,二楼看电影的孩子被一个接一个地扔下来啦,没有人受伤啦,幸亏村里的蚕茧和大米还没收到茧房里啦,等等。然而,面对大火,人们不再言语。寂静支配了火场,只听见火声与水声。
一开始,人们四处高声谈论着同样的话题:火灾是电影胶片着火引起的啦,二楼看电影的孩子被一个接一个地扔下来啦,没有人受伤啦,幸亏村里的蚕茧和大米还没收到茧房里啦,等等。然而,面对大火,人们不再言语。寂静支配了火场,只听见火声与水声。
岛村心中涌起一股激流。驹子发髻松散,正引颈张望,他指尖颤抖着,想伸手去触摸。他的手是暖的,而驹子的手更热。不知为何,岛村感到离别就在眼前了。
驹子尖叫一声,用手捂住了双眼。岛村却眼都不眨地注视着。
岛村什么时候才知道坠落下来的女人就是叶子呢?
驹子的叫声贯穿了岛村的身体。叶子小腿抽搐的同时,岛村的脚尖也冰凉得抽搐起来。难以言状的悲恸向他袭来,使他的心剧烈跳动。
驹子狂乱地叫喊着,岛村想要靠近她,却被一群男人连推带搡,踉跄着跌到了一旁。他们试图从驹子手中将叶子抱走。
就在那一刻,银河仿佛哗啦一声,朝他的心房倾泻下来。